【Awaken-F】人间孤岛（本格推理，泊秦淮/瑶墨，P6）
【幽灵】
秦子墨从来没有刻意回避自己的取向问题，但也没有一定要强调的意思，他是来这里寻找真相的，没有当做度假旅行。不过等他上岛、尤其是和大家越来越熟悉以后，他觉得可能能获得门票的人，多多少少都有点“秘密”。
比如虔诚到有执念的占卜师、从来没有对这栋建筑发表过评论的建筑师、私底下还做情报贩卖的记者、丝毫没有害怕尸体的未成年运动员、强迫症严重的警察、明显既不是健身教练也不像警察卧底的健身教练……诸如此类。但他没想到靖佩瑶会识破他的秘密，还跟他告白。
他上岛之前就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，他的好奇心战胜了他的求生欲，但现在他怂了，这题超纲了，仿佛有人（鬼知道是不是好人）在坟头邀请他加入蹦迪，他是跳还是不跳呢？
还好，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救了他一命。是韩沐伯按约好的节奏敲击的，他只相信韩沐伯是警察，只告诉了韩沐伯一个人。
他小心翼翼地从靖佩瑶下方蹭出来，然后解释说是韩沐伯来了，把门打开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韩沐伯看秦子墨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，诧异地问。他已经把电闸推上去了，并且替他们把钢丝从墙上摘了下来。秦奋跟在他后面，因为连续三天的降温，已经裹上了一层更厚的衣服来抵御刚睡醒的严寒。
“呃……”不太好解释，秦子墨指了指阳台上的黑影，顺便看了靖佩瑶一眼，靖佩瑶已经在地毯上盘腿坐下了，淡定又冷漠，丝毫看不出来刚才告过白。
有四个人，他们大胆地走上阳台。这确实是个穿着斗篷的等身人偶，还被雨水打得颇为狼狈，要不是隔着玻璃看得不甚清楚，应该不那么容易被吓到。
靖佩瑶没有跟他们一起观察这个人偶，在暴雨里扶着护栏往下看，指着另一根绳子说：“还有一个。”
秦子墨房间的护栏上也系着一根绳索，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偶，垂进正下方的房间里。
“204住的谁？”秦奋问。
“尹萧。”韩沐伯回答。
迅速锁上落地窗，他们一起从楼上下去，但即便再怎么着急，也得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和前方。既然房东极会布置陷阱，他们侥幸躲过两次，也许不会有第三次幸运。
怀着忐忑的心情，好不容易移动到204门口，他们用力敲门，却没有人应答。从门缝看，屋里的灯是灭的，十几声敲门之后仍然没得到回应，韩沐伯和秦奋对视一眼，用力往门上撞。
即便不是楼下主卧，这个门也很难撞开，实在没有办法，他们只有去敲203的房门。连慕睡得很浅，很快就应答了，于是他们从203翻过去，终于到达204的阳台。
是一模一样的人偶，只是这一个手里的十字弩是空的，没有搭着箭。但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原因——尹萧倒在房间中央，背上插着一支短箭，一动不动地趴着。
“借个凳子！”秦奋站在204的阳台冲连慕喊，用铁质的凳腿砸破了落地窗，然后把手伸进去拨开了落地窗小锁。
靖佩瑶就站在秦奋身边，刚想进门，被秦子墨拉住了。
“让他们先去看嘛。”秦子墨给韩沐伯让出位置，让他们率先进入房间。
尹萧已经断气了，防盗链还是完好的。在大家进门之前，秦子墨特意看了一眼地面，不同于自己房间里的脚印，这个屋子干干净净，仿佛没有人进去过。那也是当然的，这种距离杀伤武器，走不走进去也没什么区别。
“这是密室杀人，对吧？”靖佩瑶站在门口问。
“是了……”秦子墨在尸体和人偶之间来回看，“隔着玻璃，箭是怎么飞进来的呢？”
“不是。”韩沐伯站在门口，把灯按亮了。他的视线一直望着床铺方向，有光以后看得很清楚，被子隆起一片，冒出半个脑袋。
常安睡在尹萧的床上，这么大动静也没醒过来，但韩沐伯去试她的呼吸，显然是均匀的。
“常安，常安！”他把她扶起来晃了好一会儿，她才终于醒来。
看到韩沐伯离得这么近，常安下意识往后缩，但发现屋里有很多人，又镇定了一点，用她空灵的嗓音寻求解答：“怎么了？！”
“尹萧死了。”韩沐伯让开一点，让她能看见地上的尸体。
“房主来了吗……？”问话之后，没人回答，寂静中她的瞳孔因为惊恐和忐忑渐渐放大，“不是我……我没杀人。”
在叫醒其他人之前，在场的五个人把屋子检查了个遍，后来连慕也赶过来了，给他们打打下手。常安被勒令坐在床上不能动，但还是用目光追随他们勘查完了现场。靖佩瑶也表示自己既然有嫌疑，就不参与，只坐在墙角画他的速写。
韩沐伯确信落地窗是锁好的，他相信不管是秦奋还是秦子墨也用力撞过了。唯一可能动手脚的只有秦奋，秦子墨也暗示过他了，秦奋如果在锁上动了手脚，能趁开窗的时候取走锁窗小道具。
但这只能解释窗户是怎么锁上的，不能解释如果不事先装好细线，窗户是怎么打开的。
常安一再强调，她们检查过门窗，尤其尹萧是个情报贩子，非常擅长溜门撬锁，她觉得没有问题，那肯定没有问题。
“那……可能会穿墙吧。”秦子墨没辙了，如果人进不来，就只能是箭进来了，“或许……尹萧也和我们一样，拉开了房门，箭从门口射进来，她一个漂亮的180度转身背上被射中，然后180度转身趴下了？”
“她业余爱好是芭蕾舞是吗？”秦奋嫌弃地白了他一眼，然后又被韩沐伯白了一眼，让他们注意一下自己看热闹的语气。
尹萧零点刚过应该就已经死亡，还在靖佩瑶和秦子墨遭遇袭击之前，她很明显是从屋里往屋外跑或爬行的姿势，当然，如果犯人进入了屋子，也可以故意把她摆成这样。
但不管是房门还是落地窗，都没有强行突破的痕迹，这一点秦子墨思路没错，可能只有箭进来了。这有一点像魔术，很多硬币穿透的魔术，都是原本就准备了两枚硬币。
“还有。”冷静片刻，从奇妙猜想里停下来的秦子墨补充道，“常安如果是无辜的，那她没有吃其他人的东西，说明屋子也有人进去过了，不下药哪能睡得这么死。”
“前提是常安不是凶手。”秦奋往床铺方向看过去，常安抱着自己的枕头坐在床上，虽然拘谨，但没有被他这句话吓到。
“我如果是凶手，把自己关在里面不是更加可疑吗？贼喊捉贼在咱们这个游戏里不起作用的。”常安虽然说话一直神神叨叨，但自救的时候逻辑还算清晰，“你们要票死我，也要向尹萧这样站出来指正，错了是会被杀死的。”
在她的逻辑里，死者要么是疑似犯人，要么是下了错误推断的人。于乐和苏云之所以死那么早，是因为在第一夜发表了太多错误见解。
“是这样吗……？”秦奋深表怀疑。秦子墨在鉴定范奚拖鞋上血迹的时候起了极大的作用，但第二夜房主没有攻击他。是秦子墨不小心躲过了，还是延迟到了今晚？
“不是这样的。”秦子墨摇摇头，欲言又止，最后还是没有说下去。
“有没有可能这间房里有机关？”韩沐伯问。这栋楼看起来没有问题，他们还检查过楼下的主卧，但也不排除各别位置有夹层暗道。
“我没有发现。”连慕一直在敲击墙壁和地板，甚至用工具捅了捅天花板，但都没有发现暗门，“明早彻查一次吧。”
在等待早晨到来之前，他们去看了一下秦子墨房间破掉的玻璃。虽然只是个不大的洞，但现在也呼呼往里灌雨水冷风，还好秦子墨已经把行李箱和被子都挪到了靖佩瑶房间，他也没什么行李，都是一些日常用品。
犯人破窗的姿势比秦奋要粗暴一点，秦奋好歹是从边边角角容易下手的地方砸进去，这个直接从靠近门锁的地方敲出了一个大洞。这样隔壁的靖佩瑶和秦子墨都没听见，只能说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是太好。
韩沐伯把地上的碎片稍微归到一起比划了一下，觉得是什么坚硬而有棱角的东西。
“是锤子。”秦子墨立刻想起来了，“是储藏室那个，我们还用来砸过楼下的门，没砸开。”
韩沐伯有印象了，确实有点像，他们一起下楼去储藏室，果然发现那把锤子上沾着水。对方好像没有隐藏的意思，反正范奚的电脑已经毁了，尹萧也死了，他们根本拿不到摄像头里的视频。
“不过他为什么要破窗而入？”秦奋有点迷茫，“既然他有别的方式对付你，砸你的窗户做什么？以为你睡着了，没有看到，要把你惊醒？”
“那直接一锤子砸死我好了，何必多此一举？”秦子墨摇摇头，提出了另一种猜测，“这样我只能去别人房间，死过人的空房间，打死我也不敢住。”
“他希望把这一间制造成和楼下类似的样子？”韩沐伯沉吟片刻，觉得也不失为一种符合逻辑的猜测，说不定靖佩瑶屋里的罐头也被下了安眠药，只是他们吃的是秦子墨的东西。
“那你救了我两次。”靖佩瑶看向秦子墨，秦子墨一下子又回忆起之前的告白，眼神刷一下挪开了。
但靖佩瑶没觉得不高兴，反而盯着秦子墨意味深长地笑。
没有更多收获，他们只能等到更为安全的白天再行动。
“那个……”分别前，秦子墨叫住韩沐伯和秦奋，犹豫了一会儿，还是留下提醒，“秦奋，你注意一下，下一个……或者下两个，也许就是你……或者你们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秦奋扭头看他，分明感觉到了秦子墨这话是有根据的。
但秦子墨没有解释：“我不能说……只是直觉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秦奋点点头，打了个哈欠活跃气氛，“但我还是要睡觉。”
送走他们，锁上房门，检查了三遍没有其他危险，秦子墨才裹着被子，走向靖佩瑶的床，走到一半，觉出一点不对，又停下了。
“上去呀。”靖佩瑶带着调戏他的神情笑，“我不会对你怎么样。”
内心挣扎片刻，秦子墨决定硬气一点，特地按男左女右选了个左边的位置。靖佩瑶没发表意见，把自己的杯子拢到右边，卷到自己身上。
这种沉默的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，黑暗里，靖佩瑶用低沉的声音问：“你说房主还会来吗？”
“不会了，点名更新了。”秦子墨回答，开启小声而快速的解谜模式，“第一次死的是苏云和于乐，第一个进入案发现场的是范奚和韩沐伯，所以范奚死了，韩沐伯遇到了埋伏，主卧进去的是负责开锁的尹萧和你，所以尹萧死了，你遇到了埋伏。”
靖佩瑶在心里清点了一下，然后问：“所以一开始房东针对的就是我？”
“是。”秦子墨用力点了一下头，然后又加了一句，“我只是猜测，另外，也不知道是算进去的人，还是看见尸体的人。”
“你说，我就信。”靖佩瑶很放心的样子，让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。
沉默持续了三分钟，靖佩瑶又重新开口说话，还往他这边凑了一点：“所以你在楼下阳台拉住我，是不希望我又变成目标？”
“没想到你这么仔细……”秦子墨的心跳开始在胸腔躁动，在他耳边扑通扑通响。
“关于你的事情，我会尽可能仔细一点。”靖佩瑶又笑了，秦子墨突然意识到，靖佩瑶好像就对他一个人笑，而且很喜欢对他笑。
这一次，他觉得更加不妙了：“完了……听起来你好像真的有点喜欢我了。”
他相信自己的智商，能判断真话假话，真情假意。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靖佩瑶用性感而撩人的气声低语，手穿过被子的间隙，探入他被窝，准确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指尖，“我靖佩瑶，说能做的，做说过的。”
这是语言艺术，秦子墨知道的，把自己名字加上，听起来冲击力就更大。靖佩瑶是小说家，比谁都会讲花言巧语。
这都是套路，但人类具有其限制，就算知道，他还是上套了。靖佩瑶再怎么得寸进尺，他都没法反抗。
他就是喜欢男孩子，干净、挺拔、热情、有张力的男孩子。
花了一整个白天搜查整间屋子、测量房间尺寸，并且画了好几张平面图。不仅连慕，所有人都能得出结论，真的没有夹层。别说夹层了，他们连一个多的气窗、隐藏的监控、甚至开门开窗的小机关都没找到。
“我真的没辙了。”连慕瘫在餐厅的椅子上，对着桌上的图纸长叹一口气，“可能是我学艺不精吧。”
“没关系，真要那么容易找到关键，这个游戏哪能进行那么多年。”秦奋安慰他，从厨房里端出来两碗泡菜汤，递给韩沐伯一碗。
这已经是他们关在这里的第四天，整天啃干粮已经快要让人发疯了。连慕的目光一直追着秦奋，但最后也没有等到秦奋的关心，只有自己鼓起勇气问：“你就做了……两人份？”
“对呀。”秦奋无辜地眨眨眼，过了一会才露出抱歉的笑容，“你要吗？我以为其他人不敢吃的，你要我给你做点。”
“……算了。”连慕不好意思麻烦别人，连忙摆手。
“我会做两个小菜。”左叶举起手，询问在座的其他人，“大家要吃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秦子墨犹犹豫豫地要举手，被靖佩瑶拍掉了。
贺雷能熬住，也不相信他们，果断拒绝了。至于常安，礼貌性地向左叶摆手。
虽然遭到了大部分人拒绝，但左叶还是做了炒肉和青菜，跟连慕一起坐在餐厅里狼吞虎咽。
其他人各自回屋，途中秦子墨还在跟靖佩瑶嘀嘀咕咕闹些什么。
目送大家离开，韩沐伯和秦奋也往二楼走，韩沐伯本来往自己屋里去，突然感觉背后有异样视线。他回头，秦奋在隔壁把门拉开了，但是没进去，一直在往他的方向看。
“怎么了？”他问。
“没什么，我有东西要给你。”秦奋进屋，拿了一个小铁盒子给他，“这里面有一封信，如果我死了，它会自己打开的。”
“……”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，好像有点明白秦奋为什么怀着“殷切期盼”的目光看他了，“你觉得秦子墨说得对，今晚房主会袭击你？”
“我防患于未然嘛。”秦奋硬要把盒子塞给他，“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。”
“我想听你自己说。”韩沐伯拒绝了这个flag，推着秦奋到他屋里去，“我不回去，要是房主真的来了，我也打不过他，我就拜托他给我一点时间，听你交代完遗言，行不行？”
虽然都已经提到了“遗言”，但他愿意过来，秦奋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，非常快乐地拉着他的手说：“行，我觉得他会给那么一点时间让我说完。”
“睡你的觉吧。”每回听到秦奋说这种听起来和房东很熟的话，韩沐伯都有一种迷之不快。不过现在他愿意相信秦奋和秦子墨的判断，他本来就是怀着必死的决心来这里找出凶手的，只要能抓到凶手，正面对峙就对峙。
在秦奋房间里，他们就不需要蓝牙交流，他可以单耳戴着耳机，惬意地听音乐打发时间。他要在门口监视，秦奋就死活不肯到床上去睡，后来他们想了个办法——在门口放了面镜子做反射，也比较安全。他坐在秦奋床边，秦奋躺在床上，凑到他旁边，拿他的另一只耳机听歌。
这已经是第四夜，他的守夜还没有救回任何一个人，但他还是要继续。秦奋听着歌，后来握住了他的手背。刚上岛的时候他没觉得秦奋是这么粘人的人，但仔细想想，秦奋好像确实一开始就很粘他，也只粘着他。
十二点半，秦奋终于打算睡了，睡之前还叮嘱他：“万一救不了我，你也一定不要比我先死，能跑就跑一跑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韩沐伯问。
“因为我来，就是不希望你死。”秦奋又眨着大眼睛看他，他觉得这个岛上任何一个人，都很难直面这样诚恳热烈的目光。
“你这话会让我误解的。”他眯起眼睛审视着秦奋，刻意装出玩味的样子，希望秦奋退缩。
但秦奋没有避让，还是对他笑的很坦然：“你没有误会，你想得都对。”
这段对话只进行到这里为止，韩沐伯没说话，秦奋也坚决不多聊，只有耳机里的音乐还在他们耳边同步盘旋，以及渐强的心跳逐渐盖过其他声音。
韩沐伯有点明白了，秦奋给他的盒子里，没有关于这个游戏的秘密，但有关于他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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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