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刺客列传】Undefined（末日AU，P10）
【天璇·战争】
陵光从噩梦中惊醒，冷汗已将背脊湿透。
该来的总会来，不过早晚而已，比他想象中已经晚了太多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策略奏效了。
飞速穿好衣服，推开门的时候，湿冷的寒气把他吹得一激灵。
“王上？”看他跑出来，抱着胳膊发抖的士兵吓了一跳，立刻端正姿势。
“没事，不用跟来。”陵光轻轻悄悄地跑出门，随后沿着马路拐进了斜对面的小别墅。
按他吩咐，公孙钤一直住在这里，离他的别墅很近。院门没锁，他就推门溜了进去，停在公孙钤别墅的大门前。
也不知道公孙钤知不知道，这个大门的指纹锁还能通过其他人。
滴地一声，他悄悄溜进大厅，四下张望片刻，瞄准了主卧。闲来无事的时候，他会来这里找公孙钤聊聊天，公孙钤的屋子始终朴素得不像一个打算长住的人，唯有卧室堆满了CD和书本，像是一个活人愿意多赖一会的房间。
轻轻转动门把，借着窗外透入的路灯光线，他踮着脚摸进卧室里。这里白天放着悠扬的纯音乐，公孙钤滔滔不绝地给他说着讲不完的故事，到了夜晚，总算安静下来。
公孙钤睡眠质量很高，他小心翼翼地接近，直到站到床边，始终没有惊起公孙钤呼吸中的波澜。
他尽可能缓慢地撑着床沿，然后伸手去摸公孙钤的枕头底下。
虽然没有从前的手机通讯那么发达，但临近城市间依然建立了自己的通讯网，随着数据逐步恢复，用新的手机卡也能给本国的人打打电话，或者玩些单机游戏。
大概是太高看公孙钤的防打扰能力，在他打算抽出那部手机的时候，公孙钤动了，从被子里伸出手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。
摸到他被风吹得冰凉的手腕，公孙钤一下子坐起来，努力睁开眼看着他：“王上？”
“早啊。”他打了个招呼，不动声色地把公孙钤的手机收进口袋里关机。
公孙钤虽然刚醒，但很快进入状态，看了一眼被陵光拿开听筒的有线电话，再看了一眼自己的枕头，诧异地问道：“有什么事情发生了？”
“还没有。”陵光坐到床边，把自己的外套和鞋脱掉，穿着睡衣钻进公孙钤的被子里。
被子里非常暖和，一下子让他的身体舒展起来，索取着公孙钤留下的暖意。
“王上小心着凉。”看他只披了件外套就过来，公孙钤立刻替他掖好被子，但自己越挪越远，恨不得打地铺去。
他拽住公孙钤的胳膊，让公孙钤也躺下：“想不想听听未来的事情？”
这句话把公孙钤吸引住了，犹豫再三，还是躺下，和陵光面对面，等待着王上的预言。
“天亮之后，异种要袭击天璇的一座城池。”陵光缓缓开口，并不赶时间，甚至有些刻意拖延的意味，“正午就是一片血海，他们饿了太久，大部分人都被吃掉了，少部分变成异种的同类，在城池里游荡。”
“哪一座？”公孙钤惊讶道，差点又坐起来，但问完就猜到了答案——陵光也不知道。
“看不见。”陵光闭上眼睛，一直握着公孙钤的手，“但如果天璇的兵力分摊到各处，不足以抵御异种。”
“那就……”公孙钤脑海中飞快地酝酿着对策，“再回想一下，那座城池有没有什么特色？”
“你以为是推理小说呢？”陵光笑了，将公孙钤的手放在自己胸口，“我想起仲堃仪寄来的信，异种为了袭击遖宿，大规模向南移动，遖宿与我们距离不算太远，你猜，究竟有多少异种来了？”
光从心跳声，就能清楚感知陵光的恐惧，公孙钤僵硬了好一阵，突然下定决心道：“王上，无论有多少异种，只要出现特别品种，我立刻带人赶去，把它拿下了，以天璇的防御体系，紧急撤离不成问题。”
且战且退，从地下道走，即便拿不下特别品种，那个特别品种也无法在没有阳光的地方久留。
是预料到的的回答，陵光深吸一口气，把憋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：“如果我不希望你去呢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公孙钤诧异地问道，坐起身来，打开灯，从床头拿起那本旧书，递给陵光，“王上，我拿的那把剑材质特别，它似乎具有一种放射性，能抑制异种体内的寄生菌分裂，对付特别品种不成问题，齐将军也有一把……”
“如果你会死呢？”陵光打断道。捧着那本等了许久才揭晓内容的旧书，却并不是十分感兴趣。
公孙钤立刻顿住，这句话等了一年多，终于还是被他等到了。
“你去了，也救不了多少人。”第一次见面，陵光就看见了这样的未来，“就为了天璇英雄的名号，你要去白白送死吗？”
“王上。”公孙钤望着他，语气一下子正经起来，“您说谎。”
陵光眼神一闪，许久都没有再接话。
最后是悠扬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沉寂，公孙钤的电话都掐断了，但陵光自己的手机还开着。
犹豫再三，陵光还是从地上的外套里把手机掏了出来。
天璇有一年多没见过这样的情景，甚至一年多以前也没有见过如此盛大的异种入侵的情景了。
王城周围人头攒动，无数异种摩肩接踵，仿佛游街一样开始向王城靠近。陵光又站到了高塔之上，静静地祷告着。
陵水不是万能的，特地翻过丘陵来的异种、踩着尸体强行渡河的异种、能短距离低空飞行的异种、把吊桥当做屏障游过来的异种……杀不尽的敌人缓缓靠近，他也没有在梦里见过，这才是末日真正的样子。
钧天王城到底扛了几天才被这绝望的进攻践踏致死，没有人知道。
“首相。”有人飞奔来报告，“地下通道出了问题。”
陵水之下，有一条地下暗河，现在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炸药爆破，河水瞬间灌入地下运输通道，即便将隧道紧急封闭，东面也有三条线路都已经走不通了。
“内奸？”魏玄辰下意识猜测道，但这绝不可能，异种甚至不具有人类的智慧，怎么可能通过谈判拉拢内奸。
天璇戒备森严，不存在智慧异种混入的可能性，就算长得再像人，也不至于一小时内丝毫不露破绽。
“会不会是游进城的？”公孙钤猜测道，“虽然擅水性的异种不多，但海里上来的那些，未必不能在淡水里游泳，万一哪里的井水通往暗河，也许它们能潜进来。”
魏玄辰想了想，这倒有些道理，虽然天璇一直借河掩护，但并不代表对方真的不会潜水。
“是A6。”陵光的声音从对讲机传过来，眼睛已经看向了A6城方向，“灯塔灭了。”
不止灯灭了，高塔之上还站着一只高大的异种，通体覆盖着鲨鱼皮一样光滑的皮肤，陵光看着它，它也看着陵光。
如此近的距离，它究竟是怎么溜进去的，谁也没猜出来。
“让周边的军队过去，异种都围在王城这里，暂时顾不上其他城市。”魏玄辰吩咐道。
公孙钤听完，调头就下了城楼，将魏玄辰的呼喊抛在身后。
王城四面都是异种的尸体，普通车队根本无法突围，公孙钤拉起防水的披风，扛起天枢新送来的可悬浮代步车，借着缆绳从城墙一跃而下。
这些异种似乎接受了某种指令，只忙着攻城，他一人离开，竟然没有激起多大骚乱。
“这是陷阱吧？”陵光站在高塔上轻叹一声，透过对讲机传进公孙钤耳朵里。
“道之所在，虽千万人，吾往矣。”公孙钤乘着代步车，留下最后一句话。
每座城都筑起了两三人高的围墙，里面是什么情况，外面一点也看不见。自从公孙钤离开，异种们的攻势就放缓了许多，但王城里的军队始终无法出门，只能焦急地等待着。
就算是冬天，白天也显得分外漫长，日渐西斜的时候，守军的身体已被冷汗湿透，晚霞开始变暗的时候，大家的手都在发抖。
异种在傍晚时候退去了，退得干干净净，当真进退有度，和一年多以前不一样了。
当然了，如果还有一年多以前那么充足的食物，天璇坚持不到十几天，就会和钧天一样覆灭。
“尸体烧了。”陵光匆匆吩咐一句，从高塔上下来，一路往东面的城门去。
夕阳被遮住半张脸的时候，陵光站在东门的升降梯边，下意识握紧了笼壁。
“王上要亲自去？”魏玄辰已经猜到了陵光的意图。
“不然呢？”陵光瞥了他一眼，神情锐利，同从前还在指挥异种讨伐队的时候一样。
最后一丝光线隐没在地平线后，王城的军队出发了，背后处理异种尸体的队伍已经开始搭架点火，一点食物残渣都不打算给异种留下。
A6城的城门开着，间或有人飞奔而出，看见王城的军队，立刻停下脚步，向陵光跪拜：“王上！”
“先去王城。”陵光吩咐道，领着军队继续往A6挺进。
接近城门的时候，陵光看见了里面的火光。这确实一场屠城级的血战，救不了多少人，他没有说谎。
一路数过来，逃跑的不过数百人，还在城里的，加起来才寥寥几千。
A6的布置和天璇主城有些像，也是四四方方的，街道规划整齐，一路能望出去很远。
一面搜寻幸存者，一面循着枪声增援，陵光绕了好几回路，都没有看见公孙钤，终于一咬牙，不顾劝阻脱离了队伍。
不比究竟是哪座城池的战乱，他在梦里曾看清了公孙钤所在的位置，虽然不知道是哪面城墙，但总归沿着墙壁找，一定能找到他。
花了十分钟，在他被北风吹得有些麻木的时候，终于看见了靠在城墙一角的公孙钤。
这也是陵光第一次看到他那把剑拔出来的样子，通体银色，在朝阳下闪着月光般的冷辉，看起来极薄，却插在一只异种的脊柱上，一点也不像易断的样子。
异种的鲜血洒了一地，都是剑刃带出平整弧线，在公孙钤周围画出七七八八的图案。
不用走近，他也能看见公孙钤起伏的胸腔。公孙钤还没有死，也在第一时间看见他了，立刻挣扎着站起来，然后面对他，郑重地单膝跪下。
“参见王上。”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得多，但喊出来还算响亮，“请王上不要靠近。”
陵光没听，代步车依然继续向前。
于是公孙钤把自己的佩剑拿起来，架在自己的脖子上，终于逼他刹车了。
“我的接种好像失败了，随时都可能袭击您。”公孙钤深吸一口气，握着剑的手颤抖着，“请您暂时不要靠近。”
当时看到兽化的齐之侃，陵光基本猜到了，那时候他预知到的公孙钤一定是接种了兽化疫苗，所以才会向他这样行礼，跟他这样说话。
公孙钤会死，他是说谎的，他没有看到公孙钤死去，但记忆里的场景太过震撼，所以第一次见公孙钤的时候，他忍不住落泪了。
现在公孙钤同梦里一样，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，见他不动，终于把剑放下来。
“王上，我有罪。”和梦里一样，他看到公孙钤在他面前垂下头，眼里闪烁着没有淌下来的眼泪。
为什么会这样说，他现在还不知道，但他想说的还和那天在城墙上的一样。
他下意识向前迈半步，公孙钤握着剑的手就一紧，他只好又退回去。
“你是天璇的英雄。”他重新说了一遍这句话，望着公孙钤不肯抬起来的头，这一回，也没能把眼泪忍回去。
暂时不要靠近。公孙钤所说的“暂时”很长，后来的两个月，陵光都只在高塔上见过他。
他住在天璇王城外，给自己搭了个帐篷，帐篷很宽大厚实，连北风都吹不动，像个坟墓一样立在那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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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